苏面,打小吃。从薄透泛黄纸包装干卷面,过渡到改革开放同步私营小面馆的现做细面,从阳春白雪,进化到鸡毛菜肉丝炒面、野生黄鱼煨面,吃得差点成精。少年抖擞时,干过摸黑冒雪赶去朱鸿兴吃头汤面的性情事,可依然比不过马路清洁天使和精神矍铄的老伯伯们。最高纪录,不过“no.7”。那时好傻好天真,相信传言朱鸿兴的面是“来家生”,所谓打包回家依然“原汁原味,面身不烂”。结局是,仿效朱自治版“重青宽汤重浇过桥硬点”,迫不及待,筷子一挑,真叫肝肠寸断。从此认命,关于朱鸿兴的头汤面,还是停留在陆文夫精神气的遐想上比较实际。要么,路边摊,更直接。
通常,路边摊的直接,是深层次、多层面的,高段的路边面摊更是充满无与伦比的形式感与现场感。一头大炉子,一口大铁锅,一大盆沸腾咆哮和冷冰冰的水,穿着污垢点缀白大褂的老师傅,手势极快,一把抓过面条,扔进白花花的锅内,滚一滚就捞起,迅速过冷河,再入热汤,十余秒,一碗撒了青翠葱花的阳春面已然告毕。那模样,梁实秋形容得最妙:“一抹面条排列齐整,像是美人头上才梳拢好的发蓬,一根不拢……”
另一种通天达地,难分疆域的苏面——葱开,开洋葱油拌面。我义无反顾地迷恋。粗壮的老葱,将部分葱根拍碎,和其余扎成一束扔进六七分热的油锅,慢,慢,慢,慢熬,说是小媳妇熬成婆也不为过。第一选择肯定是猪油,胆固醇必须抛诸脑后,要是换成橄榄油冒充健康人士,会让人鄙视的。我常在家捣腾,大开洋用上等绍酒浸泡一宿再用焗炉以中高温烤香,与老抽、白糖一起熬成鲜香的酱汁。有高人提点,想要葱香味来得更猛烈些,偷偷加少许拍碎的京葱白,瞬间迸散的满屋子香味能够激起我最原始的食欲。凤凰街上的沧浪亭,我去得较多。也有很多人欣赏东大街清华酒楼和莫邪路上的老安利。如果服务生不给脸色,我很乐意去松鹤楼,他们的白案师傅一流,远比声名在外的贵价卤鸭面馋人,浓烈艳丽的红曲米实在吃不消。扬州城内路边摊或破馆子的宽版葱油拌面,最多豪放派,猪油任食,真给力!
还有雪菜肉丝面,浇头必加笋丝,必定时令,毛笋、石笋、鞭笋、冬笋……所谓时养,一定得较真。观前街的黄天源,糕团太有名,常叫人忘了他们也提供早餐,招牌面食,时令杂蔬,现炒现卖,限量供应,卖光即止。特别表扬绿杨馄饨,一份4元的面,虽非现炒,但雪菜青翠爽口,没有发酵过度的怪酸味,一碗下肚,我的胃窦炎一点不敏感。附带八卦一则,绿杨加一个荷包蛋和一块大焖肉的价格竟是一样的,2元。上海同胞又要胸闷了。 |